人生很短
经不起来回的犹豫
不可能吧,我也笑了。起码进来比我强吧。
小妹妹,她快笑晕过去地把手搭在我肩上。我刚才看你的写生了,你还没封闭就已经能在我们这个班算中下游。你绝对比他进来的时候强。
他进来,据说是零基础。刚会削铅笔就来了。因为他第一天削了很久笔。
啊。我听得一愣一愣的。那他画成这样。对啊,可神了。校长没想到学这么快,对他那是,怎么说,简直喜笑颜开。他刚来的时候第一天还在排线,第二天画几何体,第三天画几何体,第四天画静物,第五天画石膏头像,第六天画头像,第七天写生。
我没听错吧。我看着她,七日速成吗?她笑了起来,我也是听舍友说的,总之觉得很神奇。不管怎么说,现在他能画成这样。
我又回头看了一眼伏意的画。其实大关系上来讲,这一墙都一样。但是要是凑近细看的话,就会发现每个人的绘画习惯都不同。有的人偏向光影,有的人偏向形体塑造,有的排线,有的磨调子。伏意的画就是完全重光影,几乎不排线,但是形体上来说,也没那么严谨。
但是绝对很强,在观念意识上。我能看到他的形体逻辑感。我没说话,只是默默注视了一会儿他的画。
当时我还抱着一种度假加学习的心态来了杭州,刚中考完,像是进了一小段舒适区,不像那些准高三的学生那样拼命。但是也在不断地思索着,自己的画面到底有哪些不足。舍友因为各种加练,都跟我作息不一样。她们经常开心地向我碰头打过招呼后就一直待在教室练速写,中午也不回来。我安静地躺在床上,呆呆地想着昨天那张拉垮的半身像。画的有一堆问题,我跟老师都心知肚明。叹了一口气,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脸,重重地喘气。但我很快就好了。毕竟年轻气盛,根本打不死,只要调整一下马上就能弹起来继续工作。后来也真的是,拼命,拼命到把某某气哭进了急诊的程度。
下午的时候大伙儿没那么紧张了。后来其实都是这样。上午开新画的时候总会很紧张,但是下午塑造得差不多了,每个人的战线和跑道就不一样了。所以也就会沉浸在自己的速度里。这个时候有人会玩,消磨时光。有人喜欢钻研进画面里,继续往登峰造极里调整自己的画。这时候也是老师欢迎光临的时候,他会挑一张能大改的画,大刀阔斧地重新示范。还会溜班。比如其他班带着学生到这里来逛逛,看一下进度和塑造程度。总之我觉得这是比国内一般大学还更多元化的教学形式。
伏意所在的班在那个下午过来转悠,他们班进来的时候,我透过层叠的画架扫了几眼,没有看到像他的。
他们班的校长一进来就把气氛搞得极其活跃。其实我们班后来闹起来也能玩的挺嗨的,只是平时比较安静,整体就闷了些。那个校长聊了一会儿天,就把气氛搞起来了,大家都跟着笑。他们班的人绕过画架一个个看过去。我们的老师突然想起来似的跟他说,我们班有个初三的,新来的,画的也还行,你看看。校长便好奇地过来了,说不错啊,虽然不是很老练。他也问,你是童子功。我老实交代,很早学的国画,一年级学的素描。开始的挺早啊,看来还是吃年数。但是我中间停了五年,因为忙其他的。
校长和老师就特别好奇,初中没画?五年级开始就不连贯地画了,现在算是刚接上。那你初中干嘛去了。旁边人很八卦地插嘴。
初中我犹豫着不知道说不说。初三为了考重高,一直闷头学习,连周末都是两天满课。初中的时候,想学编导方向,还想做音乐,学吉他学贝斯,学电子琴,做电音。现在又回来了。我也不知道回来这个词是否妥当。但当时大家笑得很开心。
老师我觉得总结来讲,这几年我把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了一遍。也没有遗憾了。
校长笑着,你小小年纪语气这么悲壮做什么。又是哄堂大笑。那你什么时候给大家表演表演。不了不了,电子琴弹得很烂,只能简单伴奏。校长琢磨着,突然想起来,脸上洋溢着很快乐的笑,那你跟那个谁有点像。他摸着脑袋看着我们老师,伏意,我们班的,你听说过没,刚来二十几天那个小帅哥。说着他看着我说,他说他也学的编导。
而且他跟你一样插班,啊不对,在各种慢慢起来的嘈杂的议论声中,校长说,他比你还猛,我感觉那孩子都不会画就来了,然后学了快一个月,已经进到塑造了。哇。全班涌起一阵惊叹,毕竟这样的还真是少见。讨论渐渐蔓延起来。
我们的老师在一旁念叨,你别被那个男孩子骗了,哪有一个月画那么通透的,多半是带着看家本事不告诉你的。
怎么会,校长反驳,那是我的跟班,问什么说什么,那么乖。你怎么不说关键是帅呢。帅是当然,校长很骄傲,我敢打赌这是我们这个校区的校草。
屋子里的人又开始起哄了,校长当时得意极了哈哈哈。我们的老师赶紧摆手让大家消停一点,反驳他,艺考帅哥美女不要太多,我们班的男生哪个不帅,来来来侯丞鑫,把脸转过来。这就更尴尬了。他点的就是上午给我抢位置的男生,他这时候就在我旁边,那个瑟瑟发抖的气氛已经感染到我这里了。其实老师当时说的是实话,侯丞鑫真的挺好看的,但是他自己不知道,然后害羞得要死。那个校长听了更是变本加厉,在女生的哄笑中绕过我的画架,故意低头看他。侯丞鑫的脸超级红,支起手臂挡着自己的脸,说不要不要。当时他看起来真的弱小又无助。我想鼓励鼓励他,就凑近他旁边,说你别挡着了,你真挺帅的。
真的很好笑,他听了这话,从手肘间斜出一对眼睛看着我笑,然后就真不挡了,就看着校长。大家被他逗乐了。校长也乐,回首凶一句,好了好了,闹腾够了赶紧画。
我觉得这个氛围真的很好。之后一直记忆犹新。老师和我们就像父亲和朋友一样,没有距离感,而且我后来遇到好多好老师。他们帮助了我很多。
那天侯丞鑫特别安静,比起后面一个月来讲,以至于旁边的人都说他被校长给看自闭了。下课吃晚饭的时候,他没什么事又一直坐在位置上不走。我想着把晚上速写的笔削出来,就没有跟新认识的一圈朋友去吃饭。他竟然也没动弹,就赖在位置上。我过一会儿回头看到他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削笔,就问你干嘛。他说没什么,然后很快地抄着衣服出去了。我想他可能是在想心事。再过了一会儿教室空了,只剩我。我这个时候已经在洗手了,那副头像收尾地差不多。在速写晚课开始前,应该是也不会再回来改了。所以我提前写了年月和名字上去。
等我进教室的时候,我看到伏意正在看画。整个屋子就他一个人,他悄无声息地背对着我,慢慢地一幅幅看过去。
他今天穿了灰色的长衣服,下摆很长,很宽松的裤子。我犹豫一下,同样很安静地进去了,尽量不打扰到他。当然他还是注意到了。我余光扫到他抬头看我。我想想也不知道说什么,便很自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蹲下来收拾笔盒。正在装笔,忽然听到他问,这是你的画吗。我僵了一下,起身看他已经慢慢走过来了。
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看我,手揣在口袋里,低头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各种笔盒过来。语气不算特别紧张,但是又是很克制的礼貌。
当然这是后来我回忆起来。当时十五岁的我,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脸,只有一个反应。他长得可真陈坤啊。
我看他过来,转过去看我的画。我刚才其实都看了一圈儿了。他立在我旁边,依旧把手揣在口袋里说。然后他好像踌躇了,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。我附和性地点了点头。
都画的好厉害,你们班。他继续说。声音懒洋洋地,但是又快又冷。
你名字好特别。过了几秒他说。然后语气里带着笑意。我一下子就记住了。我看了他一眼,也跟着笑。是挺特别的,也很好记。他鼻骨真的很高。
你的名字也很特别。我跟他说。而且很好听。
是吗,他眼睛若有若无地亮了一亮,我也觉得挺特别的哈哈。说着他便揣着兜转了过去,绕过我的画架,去看看旁边的。但显然是没看进去因为他又转过来跟我说,你家里人都是直接这样可儿可儿地叫你吗。我一时没反应过来,然后他又开始笑,说感觉这样很可爱。他像一只慵懒的猫,缩在大衣里,跨到我的对面。头帘时不时扫下来,盖上他笑的时候眯起来的眼睛。真的好像陈坤啊,长得也像,发型也像,说话时那种放松的样子也像。我看着他走过去,忽然想起来问他。
今天你们班导师来我们这里逛,说你是速成。我问他,你是真的七天从排线画到头像的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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